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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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許龍傑被安排進幹部病房,有專人照顧,自然不用擔心。只是一個好端端的人突然癱倒,自己難以接受,家人也難以接受。

寶兒每天守在醫院,卻只守在病房外面,並不進去,等護工出來才著急過去問問情況。

她自覺許龍傑變成這樣是她害的,十分內疚和自責。

寶兒向我問過一次許薇,那時候許薇還在重癥監護。她問我:“車禍非常嚴重嗎?會不會影響她以後彈琴?”我一下說不出話。

許薇曾以首席鋼琴師的身份在維也納金色大廳表演,拿過不少國際獎項,她和我說過,鋼琴是她的全部榮耀,頓了頓又說,也是寄托。

我說:“她沒醒來。”

寶兒估計以為是在麻醉期,沒醒來,就問:“醫生說什麽時候醒來?”

我告訴她:“可能一直醒不來。”

寶兒明顯怔了一下,然後再沒說話。

有一天,照顧許龍傑的護工出來,還沒等寶兒問話,她先說:“你爸爸讓你進去。”

寶兒看看我,想進去,但又猶豫。我安撫她:“進去吧,總不能一直從玻璃上偷窺。”寶兒沈思了一秒,咬咬牙,進去了。

許龍傑說話非常艱難,舌頭的僵硬讓他吐字不清,一句話說不完整,口水先流了一灘。寶兒一邊給他擦口水,一邊聽他說話。許龍傑說:“你別怪爸爸,當時是有不得已的原因……你永遠都是爸爸的女兒……”

寶兒出來以後,喘氣有些困難,她捂著胸口,努力壓制眼淚讓它不流出來,但眼淚還是成股地往下流。我抱住她,寶兒將臉埋在我肩上,嗚咽出聲:“能不能不要讓爸爸受苦,都是我的錯,我知道錯了……”

自此,即使有護工照料,寶兒還是親自照顧許龍傑,洗衣做飯,每天推著他去外面吹風曬太陽,看其他住院的老頭下棋。一次許龍傑問起許薇,寶兒不敢告訴他真相,騙他說:“和咱倆生氣了,說誰氣的誰照顧,她不管。”

許龍傑知道寶兒在開玩笑,起初還笑,後來連續半個月沒見到許薇,意識到出了事,又問寶兒。寶兒知道瞞不住了,推著許龍傑去看許薇。許薇躺在床上,一動不動,只有連在她身上的儀器告訴我們,她還在呼吸,還在心跳……

林善媛的精神出了問題,送到療養院,便沒再來醫院。林汐落倒是每天來看看許薇和她姑父,但也只是坐著看看。在生死面前,我們誰也無能為力,即使林善和,也一樣。

一天,正送走林汐落,寶兒接到她媽媽的電話。突然發生這件事,寶兒自然沒能回去,給唐姐說的理由是:“報名參加了學校的夏令營。”

唐姐可能猜到寶兒在撒謊,不過沒多問,大約以為寶兒是為了我。但今天,唐姐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著急:“寶兒,你有沒有事?”

寶兒有些摸不著頭腦,呆呆說:“我沒事啊,媽媽。”

唐姐這才松了口氣:“交了男朋友,倒是學會放假不回家了,害媽媽擔心,昨天還夢到你哭,問你原因也不說……”

唐姐在電話裏絮絮叨叨,寶兒的眼眶不由得濕潤起來,“我沒事,媽媽,但是爸爸,生病了……”

電話裏沈默了幾秒,接著唐姐問:“你那個姐姐……是不是出車禍了?”

寶兒有些驚訝:“媽媽你怎麽知道?”

唐姐沒有解釋,只安撫說:“別怕,孩子,媽媽在呢!”

再接到唐姐的電話,是第二天早晨。

趁許龍傑還在睡覺,我給寶兒送了早點,帶來晾幹的衣服,倒夜壺。寶兒正嘟囔:“你怎麽又把衣服洗了,不是說等我回去洗嗎?”鈴聲響起來。

“餵,寶兒,你們在什麽醫院?”電話裏是唐姐急著走路的聲音,還聽見江騰的聲音:“小嫣,這邊,出口在這邊!”

怕唐姐和江騰認錯路,所以我去機場接他們。路上唐姐詢問了許龍傑家的情況,我一五一十講清楚,又問她怎麽知道這些事,唐姐說是林善媛給她打了電話,她們談話的具體內容沒和我說,只說:“許夫人的狀態聽起來不太好。”

我說:“丈夫和女兒接連出事,她受的打擊比較大。”

唐姐沒接話,嘆了口氣。

我猜想,林善媛給唐姐打電話,必不是交心,說好聽一點,是指責。林善媛把許龍傑的病發和許薇的車禍都歸咎於寶兒,她心裏恨極了寶兒和唐姐,用林善媛自己的話說,就是:“為什麽我的女兒躺在床上生死不明,她的女兒還能好好地活蹦亂跳!”

她和唐姐有前仇,前仇未解,又添新仇。

非常後來,唐姐每天最忙碌的已不是自己的小店,而是給我和寶兒照看三只小毛球的時候,這件事才能像前塵往事一樣被說開。她說當初林善媛給打電話來,劈頭蓋臉一頓指責,讓她以為寶兒又闖了什麽禍。

寶兒笑說:“怎麽會這麽以為?我從小那麽乖。”

唐姐笑著握起寶兒的手,拍了拍:“你呀!”估計想到寶兒每次維護媽媽時像頭奓毛小獅子的樣子,有點甜蜜,又有點心酸……

寶兒見到唐姐,熱切撲進媽媽懷裏,眼圈立馬泛紅。

唐姐摩挲著寶兒的頭發,安慰說:“沒事,媽媽在。”

許龍傑見到唐姐,有些不敢相信,反覆確認以後,才含糊地叫出唐姐的名字:“小嫣?”

“是我,部長。”唐姐看見許龍傑身體不聽使喚的樣子,別開了眼睛。

“別這麽叫我,我早就不是啦。”許龍傑說完,挪著要從床上坐起來,寶兒和唐姐忙去扶他。許龍傑瞥見一旁的江騰,假裝沒看見,估計是不想理他。

中午許龍傑一般不用寶兒陪著,讓她出來吃飯。但是今天中午我過去等寶兒吃飯,許龍傑卻並沒有放人,我聽見他說:“今天咱們一起吃飯,咱們一家三口,好久沒在一起吃飯了。”因為歡快,聲音都清晰許多。

最後江騰被趕出來,我便和江騰搭伴吃飯。

這時候我和江騰倒有點難兄難弟的同病相憐,所以菜上齊以後,我還安慰他:“江叔,你陪唐姐過來,說明唐姐很依賴你了,別和許龍傑一般見識,他都那樣了。”

江騰笑出來,一嘴白牙:“你不用安慰我,我認識許龍傑的時間比你久,他是什麽人我清楚。倒是你啊,我聽小嫣說,你是許龍傑那個女娃的男朋友?”

我忙解釋:“這裏面有點誤會,去年家裏給介紹對象,湊巧介紹了許薇,處了一段日子,不合適就分開了,後來才和寶兒在一起。”

江騰抓住重點:“所以這裏面不關我們寶兒什麽事,對吧?”

我忙點頭:“和寶兒沒有關系。”

“嗯。”江騰也點點頭,“我就說,那個丫頭不會做這種事。”說完嘆了口氣,又說,“別看寶兒平時老是嘻嘻哈哈,心裏裝著不少事呢。小嫣和許龍傑的事,在她心裏一直是個疙瘩,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三角關系的痛苦。”

我說:“我知道。”又保證:“我不會辜負寶兒的。”

江騰笑出來,酒上來以後給我斟上酒,邊喝邊聊:“許龍傑不願意你和寶兒在一起是嗎?我看你一直不進病房。”

“嗯,不過不全是這個原因。許龍傑病發這事,多少和我有點關系,我怕他看見我氣出個好歹。寶兒因為這件事一直自責,我也不想把她逼得太緊,非要在我和她爸爸之間做選擇。”那樣我估計直接就被淘汰了吧。

江騰點頭,和我碰了幾杯酒,趁著興頭,我問:“唐姐對這件事怎麽看?”我之所以把心裏話說給江騰,就是知道這些話最後會傳進唐姐耳朵裏;和江騰熱絡,也是希望他對我印象好點,能在唐姐面前美言幾句,當然順便可以打探一下唐姐的態度,好做打算。

江騰說:“小嫣肯定不希望寶兒受委屈。”意思就是不容忍我讓寶兒處在三角關系裏受委屈,只要不在這個範圍內,寶兒喜歡便好。也就是說,只要沒有原則問題,岳母這關沒有為難,討好寶兒是關鍵。

我有所領會,高興地和江騰碰杯:“肯定不讓寶兒受委屈!”

江騰和唐姐風塵仆仆趕過來,自然要給他們安排住處,寶兒建議:“在醫院附近找酒店住吧。”

我忙勸:“附近的酒店得天獨厚,估計早已經滿了。再說不是自己家,住著也不舒服。剛好我要出差一陣子,讓唐姐和江叔去我那兒住吧,我把車鑰匙留給江叔,他們來醫院也方便。”

寶兒自然不反對,詢問唐姐的意思,唐姐對我難免客氣:“這樣太麻煩你了。”

“一點小事,不算麻煩,其他的我也幫不到寶兒。”說完看看寶兒,她沒有看我,目光盯在地板上。

吃過晚飯,許龍傑並不留寶兒陪床,說什麽:“媽媽難得來一次,你去陪媽媽吧!”聽起來十分溫情,但是我總感覺他是派寶兒去妨害唐姐和江騰的感情升溫,心裏不覺好笑:這麽多年,人家該做什麽早做成了,還在乎這幾天?

回到家,兩只薩摩耶竄出來,因為不認識唐姐和江騰,朝他們叫了兩聲。寶兒蹲下撓撓狗毛,笑著安撫它們:“是姥姥和姥爺。”然後擡頭問我:“最近是不是沒帶它們出去?”

我解釋:“最近大家心情都不好,沒管那麽多。”

這時唐姐也蹲在寶兒跟前,摸了摸大摩的狗頭,咂嘴感嘆:“這麽大的狗得多少錢啊?”

我剛好從裏面取了狗鏈出來,笑著說:“朋友送的,他們家生小孩,怕給孩子染病,就讓我們養了。”

唐姐顯然不熱衷養狗,聽我這麽說又感嘆:“是得註意一點。我聽說寄生蟲能在母體活挺久,所以你們也別養這種東西了,萬一感染,影響孩子。”

我聽唐姐的意思是打算到我和寶兒生小孩了,心裏不禁竊喜。寶兒又羞又惱地嗔怪了唐姐一句:“媽媽,你怎麽想那麽多!”

我當然擁護岳母:“您說的對,找機會我就把它們賣了,還能賣個好價錢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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